辽宁省财政从“评”到“用”： 绩效评价助力财政资金提质增效

当前我国绩效评价体系建设进展情况如何？如何更好发挥绩效评价在优化资源配置、提高资金使用效率、增强预算管理科学性等方面的作用？《中国财经报》特邀专家学者和省财政厅绩效管理部门负责人展开深入讨论。本期讨论，邀请了辽宁省财政厅绩效管理处处长沈光波参加。“辽宁财政”今日转发此稿。

绩效大家谈

2025年，财政收支矛盾仍然突出。在打好积极财政政策“组合拳”的同时，财政部门坚持管理挖潜、花钱问效，加强财政科学管理，提高资金使用效益和政策效能。为此，财政部门明确要强化对新出台重大政策、项目事前绩效评估，高质量开展绩效评价，加大评价结果运用力度，对低效无效项目予以取消或压缩，形成评价、整改、提升的良性循环。

当前我国绩效评价体系建设进展情况如何？如何更好发挥绩效评价在优化资源配置、提高资金使用效率、增强预算管理科学性等方面的作用？本报特邀专家学者和省财政厅绩效管理部门负责人展开深入讨论。

嘉 宾：

王泽彩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

刘国永 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公共绩效研究员

沈光波 辽宁省财政厅绩效管理处处长

俞元鹉 福建省财政厅绩效评价中心主任

主持人：本报记者 李嘉亮

记者：当前，我国绩效评价工作的主要特点是什么？在地方实践中有怎样的体系建设？

刘国永：作为预算绩效管理的一个重要环节，绩效评价为预算编制提供决策依据，在预算执行环节可以促进资源合理配置，是预算监督的重要手段。而绩效评价结果的应用，对于开展预算绩效管理具有支撑和倒逼的双重作用。

自全面实施预算绩效管理以来，绩效评价从理论到实施方法、路径，从制度建设、评价方法、评价指标到标准体系建设，都取得了丰硕成果，并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。

王泽彩：我国实施预算绩效评价，突出“五个注重”：

一是注重事前一致性评估。各级财政部门对新政策、新项目广泛开展“立项的必要性、投入的经济性、绩效目标合理性、实施方案可行性、资金筹措的合规性”一致性评估。

二是注重绩效目标管理。在所有支出实施绩效目标全覆盖基础上，依法强化绩效目标与预算评审有机融合。在预算评审时，加大对绩效目标的审核力度，提高绩效目标设置质量。

三是注重绩效动态监控。充分利用预算管理一体化系统，常态化开展绩效目标实现程度、资金拨付进度“双监控”，监控范围覆盖“四本预算”。督促预算部门和单位落实绩效监控主体责任，及时纠偏和弥补漏洞。

四是注重重点项目评价。指导部门和单位绩效开展事后普遍自评价同时，加大重点项目评价力度，突出产业体系、农科教、社保等重点领域项目财政重点评价。研究探索部门整体支出评价试点。

五是注重评价结果应用。结果应用是绩效评价的生命力。在财政收支紧平衡的当下，预算安排、完善政策、改进管理的依据就是绩效评价结果。反馈机制、整改机制、挂钩机制、公开机制的实施，推动预算绩效管理提质增效。

沈光波：一直以来，辽宁省财政厅持续夯实“全方位、全过程、全覆盖”预算绩效管理体系，以绩效评价作为提质增效的攻坚点和突破口，逐步实现了由“技术型”评价向“政策型”评价转变，由项目微观绩效向行业、领域中观绩效转变，并持续推动向政府资本、资金、资产、资源“四资”宏观绩效拓展延伸。

近年来，精准选择98个项目，开展重点评价、监控和政策评估，涉及资金792.72亿元，覆盖“四本预算”，并推进实施成本预算绩效管理，支持财政政策有效实施。

实施过程中，辽宁省以财政部《项目支出绩效评价管理办法》为指导，不断吸纳实践经验，制发了《辽宁省省级项目支出绩效评价操作指引》《辽宁省省级预算绩效管理结果应用办法》等多项制度，着力提升不同主体主导下绩效评价的协同性、科学性、有效性。

俞元鹉：福建省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关于全面实施预算绩效管理的要求，不断健全绩效评价工作机制和制度方法，搭建“事前、事中、事后”各环节相衔接的全过程绩效评价框架体系。

事前，按照省专项资金管理办法规定和零基预算改革有关通知要求，省级专项资金政策实施期限为三年，对到期需延续或新增设立的专项资金，开展全生命周期进行综合评价。区别于传统年度评价，全生命周期绩效评价时间跨度更长，覆盖专项资金整个实施期。评价内容上更注重对政策经济性、有效性和可持续性及其价值的综合考核。

事中，深挖绩效运行监控，通过部门全覆盖监控及财政重点监控两手抓，从目标管理、运行监控、结果应用等方面设置统一评价指标，评价专项资金使用情况，做到评价结果可比、可测。

事后，突出问题导向，围绕项目决策、过程、产出、效益全过程，全方位综合衡量财政政策兑现情况和实施效果，为硬化预算约束和政策优化设计提供决策参考。财政重点评价涉及金额突破1000亿元。

记者：当前我国预算绩效评价呈现怎样的创新趋势？有哪些需要提升的地方？地方有哪些创新举措，取得了哪些成绩？

王泽彩：目前，在绩效评价制度创新方面，呈现出核心绩效目标指标进一步细化、量化，财政重点评价范围逐步扩大，绩效评价结果应用广泛等向好趋势。

刘国永：在制度创新方面尚有改进空间。一方面需要修订和完善绩效评价办法，对于不同对象提出不同方法，如部门整体绩效评价、政策绩效评价和项目绩效评价，应该设计不同的指标体系和评价标准；另一方面绩效评价的制度创新要为预算绩效管理和零基预算服务，不能就评价谈评价。

俞元鹉：福建省以制度建设为基础、以开拓创新为引擎、以强化业务水平为抓手，健全评价工作机制，有序推进财政绩效评价相关工作。

一是2024年采取“点面结合”的方式，构建了部门整体运行绩效评价体系，将所有部门纳入评价范围，并重点选取3个部门开展整体支出评价。

二是在债务整体评价方面，2024年选择莆田市城厢区开展试点，今年将拓展到全省85个市、县（区），从“借、用、管、还、可持续性”五个维度，构建科学合理的债务管理整体评价指标体系，为后续分配新增专项债务限额提供参考依据。

三是探索“大数据+模型”模式。打造“绩效主体数据”，全方位统计专项资金使用、项目管理实物量和质量指标等信息，相关数据横向跨部门、纵向跨层级，全面统计到基层部门和项目单位，实现样本数据全覆盖。引入数据包络分析等数据模型，强化对评价基础数据的综合分析研判，实现更加客观、精确的绩效评价。

记者：绩效评价重点在应用。从地方实践来看，有哪些好的做法？如何提升绩效评价结果应用效能？

沈光波：近年来，辽宁省财政厅聚焦重点领域，强化结果应用。创新实施政府投资基金项目绩效评价，制定“1+3+N”长期评价计划。2024年，首次对辽宁产业投资基金的一支子基金开展“募、投、管、退”全流程分析，设计“本土化”评价指标体系，确定基金决策、基础管理、运营管理、投资效益4个主轴，在肯定基金投入帮助企业“解近渴”的同时，提出健全项目储备库、加快基金投资进度、加大重点领域企业投资比重、优化调整返投比例要求、放宽返投认定标准等提出建议，为基金运作和企业长远发展注入“活水”，在促进政府投资绷紧“绩效弦”的同时，奏响“创新曲”，保障市场化运作“成倍”显效。

2024年，省财政厅选择“省属高校经费成本绩效支出管理体系建设”作为辽宁省实施成本绩效管理试点项目，全口径分析50所省属高校经费成本效益，形成基于学科大类的各高校预算综合分配系数，建立资金安排动态调整机制，探索教育领域财政科学管理新路径。

辽宁省以强化评价结果刚性约束为“重中之重”，针对绩效评价中发现的薄弱环节，为项目“量身定制”改进建议，逐个部门“一项一策”专题“个性化”反馈。在预算管理一体化系统中设置“绩效结果应用情况”模块，将评价结果应用情况与预算安排直接挂钩，构建“发现问题—分析原因—落实举措—整改提升”的闭环体系，打通预算绩效管理“最后一公里”。2022年以来，以绩效评价结果为依据，对29个项目支持方向进行了优化调整、16个项目印发或重新修订了管理办法、30个项目改进了项目管理，总体压减预算资金21.8亿元。

俞元鹉：福建省财政厅制发《省级预算绩效管理结果应用暂行办法》，将评价结果与预算安排、考核评优等相结合，打造激励和约束并重的制度格局。

一是健全全生命周期评价与新增立项审核衔接机制，坚持分类施策、具体量化分析。对高风险或政策执行到期项目，提出撤销或不予立项建议；对80分以下的项目，提出按一定比例核减建议；对资金使用不规范、边界模糊、资金长期沉淀、效益过低的项目，提出核减建议；对资金执行和政策效果较好、同意设立的项目，按程序报省政府立项。

二是建立事中评价评分结果直接与预算安排挂钩机制。按照“奖优罚劣”原则，对评价结果排名靠前的专项予以奖励，对结果排名靠后的专项予以扣减。

三是进一步压紧压实部门整改责任，推动相关部门改进政策设计、资金分配办法，提高政策制定和实施的精准度。

刘国永：受制于评价指标体系和评价结论偏差，当前，绩效评价结果应用存在一定改进空间。指标体系没有聚焦绩效本体，关注管理问题偏多，需要进一步聚焦资源配置和绩效关系。同时，绩效评价对于成本分析不足，评价结果应用有待提升。

王泽彩：在提升绩效评价应用效能方面，建议从以下四方面着手：

一是结果公开。按照“优、良、中、差”评价标准，依法公开评价结果。切实做到绩效好的预算优先予以保障，绩效一般的督促其整改，绩效中、差的削减预算或终止预算安排。

二是直接挂钩。“两上两下”部门预算编制与绩效评价结果完全挂钩，而不是选择性挂钩或发挥一定作用。

三是立法保障。适时探讨出台预算绩效法，规范绩效评价行为，更加重视绩效评价结果。应用是常态，调整为例外。

四是低效问责。将传统 “花钱必问效，无效必问责”理念升级为“花钱必问效，低效必问责”，将问责作为绩效管理“紧箍咒”。

记者：地方财政在推进绩效评价工作中，遇到了哪些困难？如何精准发力实现突围？

沈光波：经过多年努力，辽宁省绩效评价工作实现了从局部到整体、从零散到全面的持续、深入、广泛进步，已成为助推强化立项决策、优化支出结构、加快预算执行、改进管理流程的有力抓手，但仍存在社会力量参与绩效评价水平不一，专家智力支撑不足，深挖问题根源、提出实用建议能力有限，绩效评价发展格局不平衡等问题。

为此，辽宁省财政厅多措并举，着力补短板，抓质效。

一是“全”制度。制定年度《重点绩效评价工作实施方案》，规范业务流程，落实工作职责，保障评价工作有序开展。

二是“强”管理。公开招标优选机构，细化服务需求，严格合同约束，建立质量与服务费直接挂钩机制，体现“绩效工作更讲绩效”导向。“线下”对接培训，讲要点，搭平台。“线上”年度总结，“首尾复盘”，结合管理促培育，“红黑放榜”，激励“比学赶超”。

三是“硬”质量。2025年，标准化实施财政重点评价，制定《报告摘要》《指标分析框架表》《指标赋分方法及事例说明》3项规范性模板，财政人员全程“跟班”评价组，严格审核评价方案、指标体系等，启用“云平台”跟踪工作进度，并对机构工作开展再评价，全方位提升评价结果可信度和有效性。

俞元鹉：近年来，福建省已初步建成“全方位、全过程、全覆盖”预算绩效管理体系，但在评价工作中存在评价标准不一、评价报告质量参差不齐和权威性不足等问题。对此，福建省在财政重点绩效评价模式、评价标准化建设和评价视角等方面不断探索创新，提升绩效评价工作质效。

一是与监督、纪检各方力量协同推进，实现联合监管，形成工作合力。注重对接厅内相关处室规范支出管理、优化财政政策设计的需求，有的放矢开展评价，提高评价报告的决策有用性；加强与省内知名高校智库专家对接合作，充分发挥智库专家专业优势和智囊作用，助推评价工作更加精准有效。

二是制定《财政重点评价工作操作指南》《项目支出财政评价指标体系设定和评分评级工作指引》，规范财政重点评价评分评级工作。推进指标库、问题库、数据库“三库”建设，进一步建立健全全面、客观、公正的绩效评价指标体系。

三是建立财政重点评价报告内审机制。采取现场答辩方式进行，由财政干部以及绩效评价专家组成评审组，对评价报告提出针对性意见及建议。同时，通过制定《重点绩效评价工作质量考核办法》，对每个项目工作情况、评价报告质量和结果运用进行考核，强化激励约束。

记者：在推进零基预算改革的进程中，绩效评价将发挥什么作用？未来，地方财政在完善绩效评价体系方面有哪些规划？

王泽彩：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深化零基预算改革。从已经实施零基预算改革试点地区、部门的情况看，预算编制的科学性、精准性进一步提升，预算基数和支出固化格局逐渐打破，财政资金配置效率和使用绩效相应提高，但仍存在项目支出零基预算内涵不清晰、项目支出缺乏统一定额标准、项目支出零基预算绩效目标指标耦合度低等问题。待上述问题解决后，“全方位、全过程、全覆盖”预算绩效管理体系在深化零基预算改革中将充分发挥作用，绩效评价将成为预算管理提质增效的不二选择。

刘国永：绩效评价的重要价值在于分析公共服务标准和支出标准的关系，通过绩效评价建立“两个标准”的动态平衡。“两个标准”的平衡是零基预算改革的核心任务，也是绩效评价必须聚焦的核心内容。

俞元鹉：2025年，福建省财政厅将评价结果进一步有效运用到事前评估工作。同时，进一步研究完善绩效评价体系，推动评价工作再上新台阶。

一是推进网状评价体系研究建设，按照“全省一盘棋、省市联动”的做法，围绕教育、文化体育、社会保障和就业等10个公共服务领域展开，各地市“揭榜挂帅”，联合智库专家共同负责“揭榜”领域的网状评价体系建设，分领域、分类别做深、做透、做强。

二是加强成本标准库、指标库、问题库、数据库“四库”建设，将相关功能纳入到数字财政一体化平台二期建设开发，实现评价数据提取运用、专项资金分析画像、问题整改落实的全过程管理。

沈光波：着眼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，辽宁省财政厅将在以下几个方面加大工作力度：一是提升绩效评价层级，以优化资源配置为目标，对支持领域相近的政策开展综合评估，推动资金资源统筹整合。以维护基层平稳运行为重点，开展省市协同、各有侧重的转移支付资金绩效评价，促进优化资金管理机制。

二是深化成本绩效理念，将“成本要素”全面融入常规绩效评价，控成本、提效益、出标准、调机制、促统筹，为零基预算改革提供有力支撑。

三是提高信息化应用水平，加快运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，不断累积并综合分析财政、业务、行业等数据，自动挖掘、归集和处理信息要素，简化管理流程，为提高财政综合管理水平赋能。

四是推动专业化标准化建设，科学构建分行业、分领域，共性与个性结合、定量与定性叠加的绩效评价指标体系。

五是实现评价成果共建共享，梳理总结省市县工作成果，发布同类型政策或项目特征性指标和绩效评价模型，推动评价方法和标准开放应用，全面提升绩效评价质量。